2011年10月30日星期日

《完成生時的遺憾與慾望》

《完成生時的遺憾與慾望》











我死了。

我絕對沒有發瘋,我記得一清二楚,我肯定死了。

死法是趕去朋友家的途中,被一台大卡車輾死,脆弱的頭部直接被巨大的輪胎輾過,紅紅白白的東西噴得老遠。眼球也彷彿進入叛逆期似的離家出走,脫離眼窩。是即死。

這樣不可能還有存活的機會,斷然不可能。

然而此刻,我卻如平時一樣,坐在高中那教室的位子上。

而且,這是我死前一天所上過的課程。也就是說,我回到了死前一天。另外,我擁有關於這一切的線索,當我死後「出現」在自己的位子上時,桌上有一張泛黃的紙條非常顯眼。

「給你一天,你可以隨心所欲,完成你生時的遺憾與慾望。」紙條上的紅字映入我的眼簾。

我是個很容易就接受這種離奇事件的人,所以我的驚訝只持續了不到一分鐘。

「……」好,那麼我現在要怎麼做呢?

姑且先把我所在的地方命名為死前世界好了,在這個詭異的死前世界,我到底要怎麼做……?

照著可疑的指示,「完成你生時的遺憾與慾望」……嗎?

我笑了。

這樣一來,這個死前世界可是會變得亂七八糟喔。

要說我的慾望?我這個人總是很奇怪,這件事我一直沒有向別人說起過,我啊,會有莫名的衝動。

舉例來說,我會在搭捷運的時候想像「如果把前面的這個傢伙推下鐵軌,會有多愉快?」、在校內會不由自主的思考「只靠一把彈簧刀,該如何在被捉住前殺害最多的人?」並且在內心湧起強烈的衝動,可是我每次都會努力抑止這些衝動。

說起來,你們能理解嗎?嚴重的時候,我甚至會在與朋友笑著聊天的時候開始思考,「要是我現在狠狠的對他使用暴力,會怎麼樣?」

我有異於常人的衝動。沒錯,一言蔽之的話就是:我天生擁有犯罪的資質。

居然要讓我這種人隨心所欲的釋放慾望?

我是個快死的傢伙。這個地方標榜可以隨心所欲。

……該怎麼做,已經很明白了。







如果有像樣一點的工具會更好,俗話不是說嗎?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

目前,我擁有的工具只有圓規、美工刀、剪刀。這三者中,剪刀看起來比較強勢一點,畢竟這把黑色剪刀大得連同學都會驚訝,還有微彎的弧度,當初真是買對了。

即將發生……不,即將被我引發的一切,令我的心臟激烈躁動著,興奮到快要發抖。

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離講台並不遠,講台上那個老老的女性中年導師非常不通人情。太棒了,拿她拉開混亂的序幕再適合不過。

短短數分鐘內,我已經想好我自己的劇本。不過,這次的行動必然會充滿不確定因素,失敗的下場會很淒慘。但失敗的機率不到千分之一。

「榮譽是大家共同爭取的,你們知不知恥啊!班上睡覺的睡覺、不寫作業的不寫,還有服儀不合規定的,通通一律警告!你們以後能找到什麼工作?要去當乞丐嗎?說過多少次……」導師訓話時間以下省略,我記得她還會再讓嘴巴勞動個十分鐘左右、再花兩分鐘狂婊睡覺的學生。我環視四周,班上的人幾乎都用著「這傢伙更年期啦?」的眼神與導師對望。要說什麼時候是最適合開始行動的時機……

「……幹!」班導還在碎碎念,突然間我狠狠的拍桌,順便「碰!」地一聲踢開身前的桌子,突然站起。腳好痛,該死的桌子……

我平常是個還算乖巧的學生,當然那只是我的偽裝。但因為那個偽裝,現在大家都愣住了,有的人選擇低頭迴避可能發生的爭吵、有的人呆呆望著我、還有人被我突如其來的大吼嚇到。

「你剛剛說什麼?你什麼意思?給我坐下!不用說理由了,等等來簽記過單。幹嘛?不爽啊?這邊誰最大?我說什麼,你們照做就對了!不要跟我說什麼意見,所有人都一樣!聽好……」以下略,導師也跟著拍桌,響聲與我不相上下,因為那講台恐怕有「打起來很響」的人性化設計吧!我沒有把班導的命令聽進去,應該說那麼令人作嘔的語言簡直是在強暴我的聽覺。

噁心、自以為是、只看著利益、全為了面子,種種對導師的負面情緒膨脹又收縮,哈……我依然站著,雙手插在外套的口袋內,用不屑的眼神盯著導師,在場的大概沒人見過我這種樣子,搞不好還會以為我因為某種打擊導致性格大變呢!

「你最好給我……」「住嘴,妳這老廢物。」我冷冷的回嘴,班導的嚴肅臉色瞬間扭曲。啊,順便一說,老廢物不是我臨時想罵的,是班上在表決班導適合「廢物」、「死廢物」、「老廢物」哪一個稱謂時,所勝出的選項。

「你們看,怎麼會有這麼────」「這麼老的廢物。」第二度打斷導師的話頭,這次我還幫忙接話。全班貌似已經脫離呆愣期,逐步邁向對我的意見兩極化的階段,有的人低頭偷笑,還有人偷偷在椅子底下朝我比讚;卻有也人示意要我收手、要我住口。重點是沒有一個人真的起身阻止我。很好,這就是我平常人際關係圓潤的優點。

導師氣得啞口無言,我則把表情鬆懈,禮貌的笑說,「好啦,對不起嘛,我只是想用例子告訴妳這才是壞學生。我這就去簽過單。」隨後我手插著口袋,走向導師所在的講台。


多半是被我不按牌理出牌的脫序行為弄到傻了,班導什麼也不說,飾演著短暫的啞巴把記過單遞給走到講台上的我。

「老師。」我的雙手在口袋內不捨出來,當然我也沒有用嘴巴咬住那遞來的記過單,而是用這張嘴開口,再以平時的禮貌語氣叫了導師。

「快。」導師並不領情,說話也一反常態的簡短。

「快妳媽。」下一秒,我淡淡地回嗆,同時我把雙手抽出外套口袋,右手握著那把水果刀大小的黑色長剪刀,從短距離出手──────

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」導師的慘嚎頓時撕裂空氣,我用盡全力的攪動、轉動……使出渾身解數的讓插入導師眼窩的剪刀尖端翻動著,但過程可謂混亂到極點,導師她老人家看不出來還有這麼強的活力,四肢像是打水般胡亂掙扎,結果整個人摔倒,也害得我跟著摔下去,造成那把長剪刀的尖端狠狠貫入到一個新的深層領域,莫名的喜悅在我胸中蔓延,心滿意足的我這才抽出剪刀。

鮮血沒有如想像中用噴的,只是泊泊流出。導師仍舊在地面上哀嚎扭動,就像動物一樣呢!但是將剪刀貫入那麼深,難道沒有戳爛腦子嗎?對人體構造不清不楚的我百思不得其解,對於沒有斷絕這老傢伙的性命忿忿不平。

這短短三十秒內的血腥劇變讓台下所有人目瞪口呆,如今尖叫的尖叫,卻沒有半個人敢上前妨礙我,為了以防萬一,我連忙用力踩過導師,然後衝出教室後門。一邊奔跑、一邊竊笑,如果剛才那個情況,同學都一湧而上的話,絕對能把我制住。問題就在我猜他們不可能這麼做,首先是沒有人會敢衝第一個,因為衝第一個的肯定會被瘋狂的我亂捅,其次是他們的友誼還不足以到拚上性命的程度。

這不是偶然,這就是人。另外,如果我慢個幾十秒逃出教室,被勇氣劇增的勇者抓住的機會應該會垂直上升個好幾倍,又或者會被隔壁班聞聲而來的其他導師逮個正著。我對打架沒有自信,只能依靠武器與奇襲彌補,不能像少年漫畫一樣熱血戰鬥。

當然,此刻我奔跑並非毫無目的,虐待廢物初體驗讓我全身舒暢,我迅速的衝向樓梯,下樓的速度堪稱全校最快……雖然應該不是,但我也算用盡全力好嗎!沒多久,氣喘吁吁的我就衝到一樓,描了下雙手,沒有太多血跡,好。

我喊了聲「報告」後,便走入一樓的教官室。

所謂教官室,顧名思義裡面的人就是教官。我怎麼好像在說廢話……

「怎麼了?上課時間幹嘛過來?還有,手不要插在口袋。」現在教官室內,只有一個肥胖的教官。嘛,學校也只有三個教官嘛,其他兩個不在教官室跑去巡堂是理所當然的。

叫我不要把手放在口袋內?這樣凶器與血跡不就會被看到了嗎?那把長剪刀因為大小,我甚至故意讓它穿破我的口袋才能隱藏好。

「教官……霸凌……」我故作慌張地說,手還是在口袋內。

「怎麼?有霸凌?下課再來說吧。」教官顯然對於我打擾他的休息時間有些不悅。

「不對,我是來說即將要發生嚴重霸凌的,即將。」我認真地說……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很認真。

教官「喔」了一聲,把椅子轉過來凝視著我,「很嚴重嗎?說吧,我會盡力處理的。」

「那個……」我靠近教官,做出想要小聲傳話的樣子,「嗯?」教官好像怕我聲音太小似的,整個人像前傾。

「就是啊,」抓住他身體向前傾的瞬間,我迅速把長剪刀抽出,狠狠貫入他的眼窩,「有個教官要被學生霸凌了,啊,應該是現在進行式。」再迅速抽出,同時左手拿出美工刀,「喀喀喀喀!」地將刀片送出刀口,此時毫無防備的教官整個人側摔到地面上抓著自己的左眼,「那個被霸凌的教官好像就是你耶?」對手可是成年男人,還是當兵退伍的教官,所以我不給予他任何扭轉的機會,便壓在他身上,雖然我動作很快,卻還是被教官的掙扎踢到腹部……我咬牙忍痛,將美工刀的刀片用力插進他的脖子,雖然我不太清楚哪邊是動脈什麼的,可是讓刀片在脖子內胡搞亂搞總切的到吧!

於是乎,人類的脖子真恐怖啊。隨便用美工刀插進去一陣亂切亂轉後,大量的鮮血就有如噴泉般灑出,原來人的血真可以這麼藝術呀!一邊感嘆著,我一邊欣賞教官抽搐、失去力氣的模樣。

看到他這麼虛弱的樣子,「喂?平常不是很厲害嗎?欸,快點嘛!快點像平常一樣說要記我大過呀!說你是為了我們好呀!」呵呵、喀哈哈哈哈哈哈哈!說不出口吧!我殘忍地笑著,血液噴得我像是溺過水一樣濕,眼前的這傢伙已經沒了反應。

如同上癮般,我的靈魂深處非常滿意,心悸?對,這感覺很像心悸,我興奮地喘息。是形容,我的內心像有某種封印被挖開。

已經無法回頭了。

隱約,我聽見樓上一陣騷亂,側耳傾聽,還能聽見有幾個人衝下來的聲音,多半是獲得剛才那件事情的情報,想將我抓住的男性職員或教官吧,另外我也大致上猜到,警衛一定也已經得到消息,立刻報警了。

好,接下來只要能選擇能殺幾個就殺幾個,哇,這麼豪邁的行動讓我認為自己真是太奢侈啦!要被抓起來之前自殺就好,反正遲早都是要死。


在我興奮思考的瞬間。


「……嗯?」

聲音沒了。樓上喧鬧的聲音沒了,現場被寂靜占領。怎麼搞的?

不對。不是這麼單純。

因為我看見,地上應該還在流淌的血液……靜止。

……這個死前世界的時間,停止了。

不只如此,我還感受到一股非常強烈的壓迫感。

「這就是你在死前一天的抉擇嗎?果然是個骯髒的人類。」

一到陌生的低沉男音傳來,我立刻朝著傳出聲音的方向望去,只見一名全身被黑色斗篷罩著的男子正在我身後。看不清楚他的臉,只看得到他的嘴唇。

「你是誰?這是什麼意思?」我瞪著他。

「你這個人,生前讓我很難判斷。所以我讓你多出一天利用,並要你隨心所欲,看你會在這一天內做出什麼事情。」他答非所問,說得又慢,卻讓我聯想到非常不妙的事情。

首先,我應該已經因為車禍死了。但我被拉入一個奇異的死前世界,受到告知可以「隨心所欲」,而現在這個神祕的怪人說得……好像是在裁量我該不該下地獄一樣……

這傢伙,該不會是死神吧?我在剎那間浮現了滑稽卻並非不可能的想法。

假設。假設這多出來能讓我「隨心所欲」的一天,真的是在裁量我是否該下地獄……我吞了一口口水。

「你很聰明,如你所想。」他的嘴角勾起一個彎月般的弧度,「裁量的結果,無須說明吧?」他伸出食指,指著我的背後。

我感受到了恐懼。

……後面,好像……有什麼……

不想轉頭,可是已經有一條腐爛的手臂抓住我的肩膀了。

所以,我戰戰兢兢的轉過身。

一扇「門」就在我身前,門中的光景是無法想像的恐怖,血肉模糊、散發著刺鼻腐臭的那些──────



「裁量結果是,你必須下地獄。」



在我被拖入門內前,這是我聽見的最後一句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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